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加速演进，科技创新已成为国际竞争的战略制高点。面对复杂严峻的国际环境和部分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现实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健全新型举国体制，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集聚力量进行原创性引领性科技攻关，坚决打赢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加强原始创新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这为我国在新时代条件下集中力量打赢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指明了方向。在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过程中，创新联合体作为跨主体协同攻关的新型组织模式，正在成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重要制度载体。近年来，从中央公司到地方产业集群，从国家实验室到战略性新兴产业，多层级、多领域的创新联合体不断涌现，在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推进产业现代化、提升科技自立自强能力方面发挥出显着成效。
什么是创新联合体
当前，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进入深水区，呈现出技术链条长、跨学科交叉强、研发投入大、试错周期长等典型特征，单个主体已难以完成从基础研究、关键技术突破到工程化应用的全链条任务。创新联合体作为政府引导、公司主导、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协同创新共同体，正成为破解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难题的有效组织模式。从国家顶层设计到地方实践，从基础研究平台到产业前沿领域，创新联合体已从“理念探索”迈向“制度型供给”，并迅速成长为我国科技创新的重要组织形式。
从政策基础看，创新联合体建设得到中央层面的持续推进。国务院国资委自2019年起系统布局重点领域的创新联合体，由中央公司牵头，在工业母机、工业软件、算力网络、先进材料、新能源、碳捕集利用等方向建立跨行业、跨链条的攻关组织。地方政府也将创新联合体作为科技创新体制改革的重要抓手。近年来，广东、浙江、江苏、山东等地纷纷出台促进创新联合体建设的制度安排，推动构建以龙头公司为牵引、高校科研院所为支撑、产业链上下游共同参与的开放式创新体系。地方层面创新联合体更聚焦公司需求、市场导向，强化成果转化和产业化能力，实现科技创新与产业发展协同推进。在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中，创新联合体模式进一步得到系统化应用。国家实验室、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技术创新中心等重大平台均强调强协同、强整合的组织形式。
创新联合体是破解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难题的重要抓手
长期以来，单一科研机构或单个公司难以独立承担从科学问题、技术原型到工程应用的系统性攻关任务。随着科技创新进入战略攻关阶段，创新联合体作为制度化组织形式逐渐展现优势，成为破解我国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四大难题的重要抓手。
一是增强战略导向和需求牵引，破解科技攻关的方向失灵难题。方向不明、路线不清，是过去不少重大科技任务推进缓慢的重要原因。在国家“四个面向”战略指引下，创新联合体需围绕世界科技前沿、经济主战场、国家重大需求和人民生命健康，明确顶层使命，提炼可衡量的核心技术方向，并以全链条项目群将使命落到可执行层面。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实践充分体现了使命导向的方向识别，以建设航天强国为总体使命，将战略目标逐级分解为载人航天、深空探测等具体任务，确保创新方向与国家战略高度同频。
二是构建跨主体全链条攻关体系，破解科技攻关的协同失灵难题。关键核心技术突破通常涉及基础科研、关键技术、工程验证、产业化应用等多个环节，跨学科、跨行业协同不足一直是制约攻关效率的突出问题。创新联合体有效打通创新链、产业链深度融合。在组织架构上，建立对内与对外两套协调体系。对内以总师制、首席科学家制为核心，实现技术路线、资源配置和跨机构协同的统一指挥，避免重复研发和接口割裂。对外以理事会——委员会制度为支撑，构建政府、公司、科研机构多方参与的协同治理架构，通过分层决策、专业咨询与联合执行，实现跨行业、跨领域的整体协作。北京、天津、长叁角等地已普遍推行行政与技术“双总师”负责制，强化跨学科、跨系统的整体统筹。之江实验室、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等探索表明，这一机制能够统筹战略布局、资源投入和成果转化，推动创新要素高效流动。
叁是建立多元、稳定、可持续的资源供给机制，破解投入分散难题。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需要高强度、长周期资金和资源投入，单靠公司或科研机构难以长期承担。创新联合体通过政府引导、公司主导、社会资本参与等方式形成稳定资金链条。以山东省高端石化创新创业共同体为例，该共同体在组建之初就通过省级财政专项、高端化工公司配套投入、产业基金联动等方式形成了持续投入机制，并建设中试验证平台供联合体成员共享，有效避免了各自为战、重复投入。
四是贯通研发到应用的“最后一公里”，破解成果转化不畅难题。科技成果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往往卡在中试、示范、市场应用等环节。创新联合体通过搭建中试平台、示范工程和应用场景库，使成果加速落地。例如，国家高速列车技术创新中心采用联合研发、中试验证、示范运营模式，在磁浮交通、运行控制系统关键技术方面推动成果在湖南、青岛等地实现示范应用，有效验证了技术可靠性，让创新成果尽快进入工程化和产业化阶段。事实表明，创新联合体通过场景开放和链条打通，正成为提升科技成果转化效率的重要制度安排。
创新联合体支撑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在产业迈向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的关键阶段，创新联合体作为新型攻关组织方式，正成为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重要抓手。无论在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布局、创新链产业链融合，还是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方面，创新联合体均展现出不可替代的系统性带动作用。
从战略定位看，创新联合体是面向国家战略需求、由龙头公司牵头、多元主体深度参与的协同创新组织形态，通过跨领域、跨行业、跨地域的联合攻关，实现从基础研究、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到工程化应用的贯通式组织。党的二十届叁中全会提出，“构建支持全面创新体制机制”“健全新型举国体制”。创新联合体正是承载新型举国体制的有效载体。近年来，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制造业创新中心体系、公司创新联合体建设持续推进，截至2025年初，全国已建成33家国家级制造业创新中心、200余家省级制造业创新中心，形成以公司为主体、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创新网络。
从支撑产业链现代化看，创新联合体在多个关键领域已经发挥卡位、补链、强链作用。以高端装备制造为例，航空复合材料及部件创新联合体汇聚科研院所、龙头公司和高校力量，推动航空复合材料产业链整体升级，支撑国产大飞机和先进发动机研制。在集成电路领域，围绕光刻机、特种气体、电子材料等薄弱环节，多个创新联合体推动关键工艺协同攻关，有力提升了产业链安全性和自主性。“十五五”规划建议提出，“提升产业链自主可控水平，强化产业基础再造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这是对形成更有竞争力、更具韧性产业链的科学指引和战略部署，创新联合体正是以体系化方式推动突破难点堵点的关键抓手。
从促进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发展看，创新联合体正成为突破前沿技术、布局未来赛道的重要组织载体。通过跨主体协同和优势资源集聚，创新联合体能够有效打通从基础研究、核心技术攻关到工程化应用的关键链条，加速前沿成果从实验室迈向产业端。在人工智能领域，北京市科委、中关村管委会联合浪潮集团、阿里云等公司，以及清华大学、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微电子研究所等单位，共同构建超节点算力集群创新联合体，是北京围绕人工智能全产业链系统性布局的重要一环；在量子计算领域，中国移动联合北京量子信息科学研究院、清华大学等单位组建“量智融合”创新联合体，重点推进量子计算与人工智能的交叉融合。创新联合体的建设，体现了我国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领域从“点状突破”向“体系化推进”转变的政策导向，有助于构建高水平科技创新生态，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与竞争力。
从组织机制看，创新联合体的优势在于打破传统体制条块分割，实现目标导向、协同攻关的高效组织方式。龙头公司负责需求牵引、系统集成和工程验证，科研机构专注原始创新和技术攻关，高校提供基础研究支撑，政府提供政策激励和环境营造。事实表明，这一组织方式能够显着缩短产业化周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例如，在轨道交通装备领域，中国中车牵头的创新联合体通过联合研发平台，实现永磁牵引系统、复合材料车体等关键技术的集中攻关，推动我国高速铁路装备保持世界领先水平。
提升创新联合体攻关效能的战略路径
面向未来，我国要在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中牢牢把握主动权，创新联合体必须在更高起点上实现组织模式升级与攻关效能跃升。从战略研判到制度供给，需要在以下四个方面持续发力、协同推进。
第一，强化前瞻布局。新技术加速迭代、未来产业快速演进，对战略研判能力提出更高要求。应构建基于专利大数据分析、技术路线图推演和重点领域竞争态势研判的滚动更新预测体系，加强未来产业研究，为创新联合体明确技术方向和攻关重点提供科学依据。通过前瞻性识别技术主攻方向、关键节点和潜在瓶颈，推动创新联合体从“机会驱动”向“战略牵引”转变。
第二，推进数智化攻关。数智化已成为科技创新的核心生产力，成为新阶段我国创新联合体攻关的重点。要支持创新联合体率先发展人工智能驱动的科学研究（础滨蹿辞谤厂肠颈别苍肠别），加快科学大模型、数据智能平台和联合算力体系在关键领域的应用，推动科研范式从经验驱动向数据驱动、知识驱动转变。通过打通数据资源、计算资源与科研资源的协同链条，提高算力利用效率与科研迭代速度，构建面向重大任务的数智化攻关体系。
第叁，完善支持政策。创新联合体的发展需要稳定、可预期的制度供给。应依托国家实验室、国家技术创新中心、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以及高新区、自主创新示范区等平台，构建“试点、评估、优化”的政策实验路径。通过对组织模式、资金机制、人才激励、科研治理等进行系统性试验，为可推广的制度创新形成一批可复制、可扩展的政策成果，并为联合体持续稳定运行提供制度保障。
第四，提升国际合作能力。科技创新竞争本质上是全球性竞争，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至关重要。应鼓励创新联合体主动融入全球创新网络，通过国际联合研究计划、开放实验室、标准共建与技术治理参与等方式提升我国制度性影响力。围绕量子、人工智能、生命科学、清洁能源等前沿领域，加强与世界顶尖机构的深度合作，在开放合作中提升自主创新能力。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
编辑：李华山
